《当男人恋爱时》是韩国一部很有影响力的电影,影片里讲述了混混韩太逸,被纯情女孩周皓婷所打动,并展开疯狂追求的故事。
电影的故事总归美好,但那属于文艺创作,是不存在与这个世界上的“乌托邦”。真正的催收世界,是血雨腥风的江湖,在这里,情感只会成为累赘,指标也业绩才是王道,为了完成任务,一切做法都是选项。并且,你几乎没有退路可走。
一念之差,我趟进了这趟浑水,于是,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当男人恋爱时》
带着父亲沉重的希望,我走上岗位
我来自一个农村,家里条件非常一般,靠着养一些猪维持生计,遇到比较好的年份,的确可以赚到不少。而现实情况是,大多数时候的行情并不尽如人意,而且猪很容易生病,只要一死,就会变得一文不值。看着防疫站将死猪消毒活埋,心想只能暗暗骂着这一年又白忙活了。
至于我,也算争气,上了村里最好的大学。摆谢师宴那天,父亲喝了很多酒,他醉醺醺地说:儿子出息了,以后再也不用伺候那些猪了。
学费对于我们这种家庭来说,虽谈不上倾尽所有,但也是一笔不菲的开销了。我怀揣着学费和不多的生活费,来到了大学的校园,带着的,却是无比沉重的心。
大学很快就过去,找工作却成了难题。
21世纪的最值钱的是什么?是人才。那么最廉价的是什么呢?是大学生。大学生和人才之间,隔了千万条鸿沟。
大学生找工作
每次招聘会的现场,都会想到一个词:芸芸众生。一个普通的岗位,工资只有三千多,却聚集了无数争先恐后递交简历的人,真是为了碎银几两,连老命都拼上了。
无奈自己学的是文科,又学艺不精,所以没有任何一技之长,一个“平庸”就足以概括我所有的特点。所以,我也只能像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一样挤破了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曾经的发小找到我。多年未见,他明显富态了很多。见了面他就开门见山地问我:理财咨询管理公司还缺些人,哥你了解一下?
一顿酒席下来,我竟然就稀里糊涂答应了。这也印证了一句话:人不轻狂枉少年。只要能赚到大钱,一切的行为都成为可选项。况且干的是“金融行业”,在一般人的眼中,那可是人人想要得到的“香饽饽”。
金融行业
在这个公司里,我初露锋芒
第一天,我就买了一身行头,西装革履,皮鞋锃亮,以“成功的金融界人士”来打扮自己。到了公司一看,才发现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了。大家衣着都很随意,有男有女,女的一人一部电话机,不停地打着电话。男的就聚在一起抽烟聊天,讲讲段子,气氛很是欢乐。
发小看到我,马上迎了上来,将我带到他的办公室。一套红木的桌椅茶几,看起来就是价格不菲。虽然喝酒的时候和发小称兄道弟,可是看到这个排场,我竟然秒变职场小白,有一些怯生生的。
发小熟练地用手指弹了弹烟灰,叫来了小丽,让她带着我先熟悉下业务。小丽说,最初级的任务就是整理资料,等到了解了相关情况后,就可以升级去做业务了。
说完就发了一大堆资料给我,让我整理。我拿过资料一看,全是密密麻麻的信息。包括了姓名、住址,以及通讯录的号码,记载非常详细。这些信息,有的是律师事务所给我们的,有的是银行传过来的。
资料
直到这个时候,我大概知道我所谓的“理财咨询管理”、“金融工作”,换一个更加通俗的词就是——催债。想想我堂堂一个本科生,居然干起了这种工作,的确心有不甘。但看到发小和同事那种赚了很多钱之后的恬淡和闲适,我又打算坚持下去。
我所要做的,就是将这些信息进行“评级”。所谓“评级”其实没有那么深奥,说白了就是信息进行归类。
我需要将这些信息分为A、B、C、D四类,A类属于优质客户,是从来没有被催收过的、就像白纸一样的客户;B类属于一般客户,已经被催收,已经归还了部分欠款;C类属于有难度的客户,已经被至少一家追债公司催收过;D类则属于完全失联客户,各种联系方式过去都是石沉大海。
通过一个礼拜的摸索,我已经逐渐掌握了当中的门道,工作也变得得心应手起来。
催收工作
行业里,一片欣欣向荣
打电话是一项技术活,最重要的是能根据不同的欠债人,采取相应的话术。无外乎这样几个步骤:首先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告知我是受某某机构委托的律师,借款人已经逾期,应尽快还上欠款和利息。如果欠款人表示同意,那就无需多言,挂断电话。
第一次采取这样的态度,一来为后面的斡旋留下余地,二来可以拖欠一些时日,让欠款产生的利息更多。
这样一番“好言相劝”大概三到五次,如果能追回欠款更好,如果追不回,那就开启“恐吓”模式。一般会这样对欠款人说:由于欠款未按期归还,诚信记录将会受到影响,并有可能触犯法律,会收到相应的律师函。
一般的在校学生、职场新人,很难禁得住这一番敲打,只要有现金的,无不连本带利乖乖奉上。但有些人本身就背了很高的债务,对自己的信用毫不在乎,死猪不怕开水烫。对付这样的人,还有一个绝招:就是爆打欠款人的通讯录。
爆打欠款人的通讯录
人是社会性的动物,总是非常在乎别人的评价,以及在社会上的口碑。由于在借款时,我们已经掌握了对方的手机通讯录,因此也能够手握一张“王牌”。
如果欠款人拒不还款,我们就会选择他日常联系最多的几个号码,这种号码要么是父母亲戚,要么就是最好的朋友。如果打电话过去告知当事人借钱不还,会让他们的口碑一落千丈。打完电话还会“附赠”一条短信,大概就是用最恶毒的语言指责借款人“欠钱不还”。
这种手段非常有效,可以说是“杀人诛心”,能让借款人没有任何颜面,丢掉了做人最起码的尊严。有一些父母,在得知自己的子女借了贷款又无力偿还后,都会主动帮他们付清债务,我们的任务也就顺利完成了。
为了追求效率,公司对话务员有很高的要求,严格规定了一个电话的时间,以及一天需要打通电话的个数,这些都作为了考核的硬指标。公司里的电话声此起彼伏,热闹异常,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这也是这个行业充满活力的惊鸿一瞥。
行业充满活力的惊鸿一瞥
岁月的磨练,我变得无情
以上的方法被称为“电话催债法”,往往由公司里的女话务员来完成。但想靠几个电话、几句威逼就让所有的债主乖乖还钱,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更多的“老赖”,是要靠上门来完成催收的。
上门一般会挑一些“壮汉”,让人看着不怒自威的那种。由于我是农村出来的,以前干农活很有力气,后来又在篮球队集训过,用发小的话来说就是,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料。
出外勤比较辛苦,但是工资绝对比之前高出很多。这点对于我来说,还是很有诱惑力的。加上年轻气盛,我也毅然决然跑起了外勤。
这种上门催收的行为,是不被法律认可的,可以说是打着法律的擦边球,或者以信用征信公司为名,处理次级债务,属于法律上的债权转让问题,摇身一变就变成合法业务了。一般来说,他们也不叫讨债,叫“商账催收”,收到债权人委托,合法合理地解决债务问题。
商账催收
如果你觉得收债就是拿着砍刀叫上兄弟,靠着“硬实力”就能收到钱,那就大错特错了。不少欠钱的都有很深的背景,人家比你还狠,实力比你还强,所以只能靠智取。
虽然欠钱的是大爷,可是但凡有一点良知的,内心还是会有愧疚感的。我所做的,就是拿捏住这种愧疚感,有理有据地蚕食着他们的心理防线,最后让他们崩溃,慢慢还上欠下的债。
具体怎么操作,在此就不展开了,毕竟涉及了很多的行业机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在征收过程中见到了各种人间的辛酸。有儿子冒用父亲名义非法借债的,有为了躲债抛妻弃子的,有穷困潦倒无力还款甚至卧病在床的……
见多了之后,你就会变得越来越无情,你眼中的目标就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成功催收到债务。
债务
根据有关的数据显示,在中国,从事第三方债务催收的公司已达到3000多家,催收人员有近30万人。我成为了这支催债大军中的一员,不知道是一件幸事,还是一种悲哀。
恰逢行业的红利期,我的确赚了不少的钱,在家乡的县城买了房,也买了车。在老乡的眼里,我是一个“成功人士”,每年也会给老父母一笔收入。当父亲问起我的工作,我不置可否:就是和金融类相关的行业吧。
和同事聊得最多的话题,就是赚够了钱,再换一份工作,坐在办公室里喝喝茶,朝九晚五。但是,生活的紧迫感总会催着你前进,你并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