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谈兵”作为一个耳熟能详的成语,提到它首先想到的便是赵括,毕竟《成语词典》都将该故事的典故指向了赵括,出处则指向了司马迁的《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然而,有很多人会感到奇怪,“造纸术”不是东汉时期才出现的吗?为什么“纸上谈兵”的典故却发生在了战国时期呢?
首先,“纸”最早并非特指纸张
《后汉书·蔡伦传》中写道,“自古书契多编以竹简,其用缣帛者谓之为‘纸’。缣贵而简重,并不便于人。”这里的“缣帛”,指的是一种细而薄的丝织品,也可以用来书写文字,而“缣帛”也被称为纸。
1942年9月,考古学家于湖南长沙子弹库楚墓发现了一件帛书,而这也是目前现存最早的战国帛书。完整的一件长约33厘米,宽41厘米,图文并茂,中间部分有两组方向相反的文字,一组13行,一组8行。整个帛书共900多字,内圆外方,修饰紧密。
此外,早在《国语·越语》中,便有“越王以册书帛”的记载,可见早在春秋中后期,便已经开始出现了以“缣帛”书写文字的情况。只不过,由于“缣帛”实在太过贵重,因而并未得以大面积普及,通常只用于皇家、贵族藏书。
实际上,在南北朝纸张开始大规模使用以前,“纸”都不是一个专有名词,并不特指纸张,“缣帛”与后来的“赫蹏”、“方絮”等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纸,但也被称作“纸”。
其次,“纸”的诞生远早于东汉
提到“造纸术”,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东汉蔡伦,但实际上蔡伦只是改进了造纸术而已,“纸”的历史要远早于东汉时期。而为了纪念蔡伦的功绩,后人将以蔡伦改进工艺造出来的纸称为了“蔡侯纸”。
在《汉书·外戚列传·孝成赵皇后》中,便有“武发箧中有裹药二枚,赫蹄书”的记载, 这里的“赫蹄”指的便是一种轻薄细小的“染赤色纸”(另有说法认为是小幅的绢帛),作为绢帛的替代品来作为文字书写工具。
此外,考古学家在甘肃天水放马滩、敦煌马圈湾烽燧遗址和敦煌甜水井汉悬泉邮驿遗址都曾出土过西汉纸实物,这些都足以证明,在蔡伦改进造纸术之前(约170年左右),至少西汉便已经出现了能够使用的纸张。
不过,由于早期的纸张质量较差,很难用于书写,到西汉后期质量才有所提高,而蔡伦则是从原材料和工艺方面对造纸术进行了改进,使得纸张质量得到提升,制造成本得以下降,使得纸张逐渐能够用于书写。
即便如此,受限于生产工艺和原料,纸张的生产成本仍然很高,导致依然无法成为主要书写工具,直到南北朝以后,随着生产工艺的持续改进,纸张的应用范围才得以进一步扩大。而纸张的大规模使用,则要到隋唐以后竹纸的产生。
最后,“纸上谈兵”准确出处并非《史记》
虽然“纸上谈兵”这个成语的主人公是战国中后期的赵括,典故源于西汉司马迁所作的《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但“纸上谈兵”这个成语的出现,实际上要远远晚于这个时间。
在《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中,全文根本没有提到“纸上谈兵”之类的话语,与之意思相近的一句话,只是蔺相如对于赵括的评价,其中写道“括徒能读其父书传,不知合变也”,意思是说赵括只是熟读其父留下的兵书,但却不知道变通。
目前能够找到的资料来看,“纸上谈兵”应该语出清朝小说家曹雪芹的《红楼梦》,其中写道,“现有这样诗人在此,却天天去纸上谈兵”。而同为清朝文学家的魏源则在《圣武记》中写道,“今日动笑纸上谈兵,不知纸上之功,即有深浅……”
从以上两段文字来看,“纸上谈兵”在清中期便已经出现,但却似乎并未将之与赵括联系起来,而主要是指文人只知道夸夸其谈,而不知道付诸于实事。直到晚清时期,沈葆桢才将“纸上谈兵”与赵括、马谡、殷浩、房琯、昭远等五人联系在了一起。
至于我们如今提到“纸上谈兵”便想到赵括,则主要源于近现代文学家林汉达的《上下五千年》这本书,书中以白话文书写了很多历史人物和故事,其中第四十个故事的标题便是“纸上谈兵的赵括”。
作为一部历史科普读物,《上下五千年》前后再版了十余次,影响可谓极度深远,以至于最后给人留下了“纸上谈兵”就是特指赵括的印象。而目前的大部分成语词典,同样将“纸上谈兵”与赵括联系在了一起。
综上所述,虽然“纸上谈兵”的赵括是战国时期人物,而纸张的普及至少也是东汉以后的事情,但这个“纸上谈兵”这个成语的诞生,以及它与赵括的联系,实际却是经过漫长的演变的,而这个事件无疑要远远晚于战国时期。
实际上,就“纸上谈兵”这个成语的本身意思而言,它更多是用来形容那些不切实际的夸夸其谈者,这里的“纸”完全可以是缣帛、竹简、纸章、钟鼎和铭文在内的一切文字载体,而不必过分纠结于特指“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