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首发于《科技与金融》杂志微信公众号（内容有删减及改动）
环境（Environmental）、社会（Social）和治理（Governance）（简称“ESG”）投资是指一种将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因素纳入投资尽职调查和财务分析过程的投资策略。
狭义上，ESG是一种特定主题下分析与讨论问题的核心框架、评估体系或方法论；广义上，ESG是一种可持续发展的价值观或追求长期价值增长的投资理念。
近年来，A股市场中披露ESG信息企业数量逐年增加。根据Wind数据，2022年上市公司披露率突破30%。截至2022年8月24日，共有1450家公司发布独立ESG报告，相比2021年，上市公司披露率上升4个百分点，达31%。不仅如此，上市公司披露的信息，也呈现出由社会责任报告转向环境、社会和公司治理报告的趋势。
今期，创投荟栏目专访澳洲会计师公会华东和华中区委员会会长、德勤财务咨询全国并购咨询服务领导合伙人虞正，结合当下ESG可持续发展的历史性机遇和发展趋势，探寻如何优化企业ESG生态系统的对策，以形成高质量发展与社会责任投资的良性互动。
Q1：可否请您谈谈您对ESG的理解？
虞正：我们现在通常说的ESG，是指在分析企业的盈利能力和财务状况的基础上，从环境（Environmental）、社会（Social）及公司治理（Governance）这3项非财务角度考察公司价值与社会价值。这样一种考察公司价值的视角与理念其实早已存在，2020年，习近平总书记提出“3060”双碳目标后，ESG在中国加速发展。
我认为这加速的原因在很大程度上与企业追求持续的、长期的、高质量发展密切相关。此外，我认为还有一个理念与ESG相关，就是可持续发展。在我们的日常的工作、生活中如城市发展、园区建设，都看到这一理念的存在。
在我看来，走ESG之路影响着我们未来长远的发展——今后我们准备把一个什么样的地球交给我们的下一代，甚至下两代。我认为坚持走ESG的路是对的，也是一定要走的。尤其是近年地球经常出现极端性气候，因此无论是企业，还是每一个人都要对ESG有更多的考量。
Q2：对于ESG投资，您是怎么看的？
虞正：既然是投资，一切都要回归到回报之上。我们之前常说的投资回报，通常是指股东回报，即上市公司能够给股东挣多少钱，因此企业的股价利润与股东回报是正相关。
ESG很大程度上是指企业的社会责任，因此ESG不仅为股东提供利益，而且能够保障包括股东在内的所有人的利益。从某种程度上说，ESG投资是花了企业的钱去建设社会。所以如何通过ESG投资把股东回报与企业为提升ESG所付出的成本结合在一起，我觉得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因为没有投资回报的ESG投资难以长久持续。
我认为ESG投资要区分长期目标和短期目标，例如现时俄乌冲突导致欧洲出现能源危机，只能增加对煤炭的需求来应对天然气暂时供应不足的问题。所以如何协调ESG投资的短期目标和长期计划就是其中的关键。
此外，能够从ESG投资中获利，这是最完美的结果。以新能源领域为例，现时整个行业都在蓬勃发展。这是ESG投资经过长年累月的努力，逐步进入成熟期，甚至到采果期，终于获得投资回报。在这个行业里，实现了ESG与股东长远利益辩证统一。
另一方面，政府正在大力发展绿色金融，如绿色信贷、绿色债券等，我们可以从中看到政府端的驱动力度越来越大。这是我在工作中对ESG投资的两个观察。
我们想强调的两点是：
- 第一， 建议所有的投资，要考虑E、S、G因素，同时识别可能对财务造成影响的E、S、G因素；
- 第二，对财务有重要影响的因素，一定要纳入ESG投资决策。
Q3：在ESG投资中，我们投的是什么？
虞正：从短期到中期均有盈利前景，且符合ESG主题的项目是我们的首选。如果投的是只有短期利润但不环保的项目，这类项目在中长期阶段肯定逐渐被边缘化。
我认为关键在于不能只看ESG因素，而是在投资的时候需要考虑ESG因素。如果ESG因素能够完美地契合到所投资的主题、项目，甚至是行业，我觉得这是非常好的一件事。
过去，我们投资只看股东回报，现在股东或者社会开始提出ESG的要求，这将促使我们的投资关注热点发生转型，如工业结构升级、数字化转型等，要求我们不仅追求财富的增长，而且要成为对环境、社会发展有积极影响的企业所有者。只有在投资的过程中，真正落实ESG系统框架，企业的长远股东回报才会越来越好，企业也能在波动较大的宏观环境中胜出。
Q5：其二是缺乏的评价体系。但我们留意到，各种ESG指标和评价体系间存在一致性，也存在差异。你认为差异化的ESG评价体系会是常态吗？从财务的角度，您认为如何对ESG进行评价？
虞正：我同意这是一种常态，即便是会计准则，全世界也不只有一套准则，但是准则与准则之间的差异性会逐渐变小。
现在ESG的指标和评价体系的发展处于初期阶段，随着时间的推移，即便有若干个不同的体系，不同体系之间的差异会变小，投资者、股民就逐步会发现哪些评价标准是重要的，哪些不太重要。
我认为更重要在于信息披露的标准上。从财务的角度，我预计日后会将ESG相关的信息纳入企业的财务评价中。尤其是影响财务表现的因素，例如与碳税、碳交易相关的信息，因为企业为增排行为买单或者企业因减排将多余的碳排放权卖出而获利，这些行为都会影响企业的财务评价。
在我看来，ESG是连接企业财务与非财务信息的一把钥匙，能够把非财务但会影响财务表现的信息放到财务评价中。
Q6：您如何理解ESG评价体系对ESG投资的意义？
虞正：我认为ESG评价体系为投资决策提供了透明度，当中有两个维度，一是通过投资行为引导企业提升ESG表现，二是ESG表现对企业绩效的影响。
例如企业采用了第三方评级机构对其进行ESG评分，我们会根据评分审视企业的ESG表现及主要财务指标与企业的超额股东整体回报率的相关性。
但实际上，大部分传统企业还没有做到这一步。原因是整个ESG体系包括三大关键环节：ESG披露、ESG评价和ESG投资。在确定披露标准之前，需要对大量的企业进行摸底，然后根据披露的标准要求企业提供相关信息，再由评级机构对企业披露的ESG信息进行评价，投资者根据企业ESG评价情况进行风险评估和投资活动。
Q7：当中的难点在哪里？
虞正：不是所有的企业都愿意披露这些ESG信息。在我们的日常工作中，愿意主动披露信息的通常是较为年轻的企业。
因此，如果有国家政策或者有证券监管制度和要求，这将有更大的动力推动更多的企业披露信息。
Q8：ESG投资会给资本市场参与各方带来怎样的回报？请从银行、公募基金、金融机构等方面谈谈。
虞正：从短期来看，不管公募基金还是私募基金，盈利是硬指标。
我建议是把ESG相关投资理念做成一门生意，实现盈利。但对于银行发放的绿色债券、绿色信贷，则另当别论。因为他们主要是通过加大绿色投资，履行社会责任，因此他们的KPI不只是盈利的回报，而是为绿色减排买单。
此外，对于不少风投机构愿意投资一些绿色技术企业，他们觉得这是一个风口。但我认为ESG投资绝对不是一个理念，而是从中找到获利点。例如早年的摩拜单车采用的是“清洁能源”，但是一直没有真正实现盈利，即便获得了多轮的融资，最后只能走被收购的路。
Q9：在风险投资中，应怎么样筛选出一些更优质的ESG标的？
虞正：其实标的选择和我们日常的财会工作相似，都是看具体的项目投资期和回报期。
我的建议是：
- 一看项目是否与绿色低碳的发展目标一致；
- 二是要具体落到商业模式，即对业务模式落到一个具体的模型，看项目未来盈利的关键节点在什么地方，因什么因素能够盈利；
- 三要有业务测算，将股东回报建立财务模型，对回报有更清晰的理解。
Q10：您曾在受访时提到，“企业除了应厘清中长期发展战略，合理配置资源在目标领域进行短期、中期和长期的研发投资，还要建立长期的ESG战略或框架，明确不同业务部门的ESG相关权责。”对于企业ESG生态系统的优化，您有何对策建议？
虞正：我认为企业在做ESG投资时，需要在股东回报和社会效益中取得平衡。例如有不少企业会在ESG上投入很大，在生产、销售环节为减低消耗、减排做努力，但这样的努力往往会导致成本的上升。所以企业需要清晰告知股东，并向公众披露——企业正在从创造股东价值转向创造更多社会价值，我觉得这当中企业需要有深入的考量。
企业要实现ESG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需要有一个全盘的考虑，不能单凭热情去做ESG投资。能够长远、持久地获得回报，这是做ESG投资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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